在你身上的傷痕

文/ 許英黎
日期/ 2024年2月

探訪我們工場後，短宣隊常會說：「你們的工作太偉大了！」每次聽見他們這樣說，我都會想起工場主任Debbie的一個訪問片段，雖然我看了超過200次，但每次仍爲之感動。Debbie在訪問中説道：「我們要讓這個社區知道：女孩子是珍貴的，她們應該得到教育，應該擁有美好的生活，可以自由選擇丈夫，有機會尋求想要的未來而不被其他的環境因素限制。」所以我常想，我們的工作並不是要創造偉大的事物，我們只是竭力維持女性最基本的需要，特別是要幫助那些被殘害、被壓迫的婦女和女孩。

世界第一個婦女節始於1909年，然而一百多年後，仍有女性不但未能擁有最基本的權利，甚至被物化、被販賣、被奴化、被虐待！

最近女兒之家來了一個女孩子。未見她之先，事工主任Kimsang與我分享了她的一些照片：那是一個被虐待的瘦弱女孩。第一張照片是她向警察展示施虐者如何用鉗子夾她的手指，她當時戴著口罩，只能看到眼睛，但那眼神裏所透出的無助與痛楚，仿佛帶到我去到現場，我的心顫動著。

第二張照片裏，她的頭和臉滿佈黑色傷痕，眼簾腫脹，慘況不堪入目！雖然只是照片，但那痛深入我心坎中。這不是杜撰的電影情節啊！難以想象一個活生生的生命，一個有感覺有情感的生命，一個會痛會受傷的人，竟然可以如此被虐待，而又那麽真實地展現在我面前。

社工憶述初見面時，她問社工：「你不怕我嗎？」聽到同事如此覆述，我心裏難過之極，我很想當面告訴她：「是的，那些傷痕很恐怖，但我會怕是因爲聯想到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麽。那傷痕一道一道，劃破你皮肉，使你痛徹心扉；那傷痕一道一道，讓你在長夜裏孤單痛哭；那傷痕一道一道，劃破你的童年，讓你不再相信愛、不再期盼未來。但我不怕你，我只想讓你知道：這裏每一個人都會愛你，沒有人會再傷害你！」然後，我好想問那個賣了自己女兒，然後遠走泰國的母親： 「你有一刻想起過你的女兒嗎？」 

2019年諾貝爾三位得獎經濟學家的研究結論是：「貧窮不是因爲懶惰，而是剛好窮人活在一個貧窮的環境而已。在這個環境裏面沒有足夠的信息令到他們作出正確的選擇。」對於生在一個有「努力」機會的社會環境裏的我，這是一個很好的提醒——不要自誇努力而得的成就！三位經濟學家還提到：「雖然脫離貧窮並不容易，但只要一點兒援助，一些信息，或者一些輕微的政策，就可以產生意想不到的積極效果！」在我們服事對象身上，我體驗到這理論的真實性…

我後來看到那女孩的第三張照片，是她剛到我們機構時在花園門前拍的。雙手互相緊握著，左眼仍因腫脹而不太能張開，但她看著鏡頭，眼神堅定。緊閉的雙唇，隱約浮現出帶著信心的笑意。她仿佛知道，新生命就要在此展開了。